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經濟參考網讀書頻道

經濟衰退的早期數據

雖然直到20世紀70年代早期美國生產率增長的嚴重減速才充分顯露出來，但實際上這種趨勢早在若干年前就已出現，只是被繁榮的就業(yè)市場掩蓋了。1962年秋天，約翰·肯尼迪在總統(tǒng)競選中提出了“讓美國再度前進”的口號。諷刺的是，現有數據表明，明顯的生產率減速正是在1964年左右開始顯現，之后一直斷斷續(xù)續(xù)地惡化，直至20世紀70年代中期。1993年之前，美國的生產率增速都非常低，進入互聯網繁榮時期后有顯著回升，此后又回到20世紀70年代的蝸牛速度。
　　剖析生產率減速有助于我們看清真相。生產率有兩種類型，人們較熟悉的一種是產值與工作量的關系，被稱為勞動生產率。勞動生產率的增速如圖9–1所示。在1972年之前的幾十年，美國勞動生產率的增速都維持在每年2.33%的均值附近，但1972年之后，均值下降到1.57%。有一段時間，人們以為從20世紀70年代早期到80年代早期的工作小時數的迅速增加導致勞動報酬遞減。然而伴隨著勞動生產率增長的減速，資本平均產出的增速下降得更快，這就很難歸咎于勞動投入的增加。我們還可以把這兩個要素的生產率進行綜合，觀察全要素生產率或多要素生產率的增速變化（這個概念在第七章已介紹過，相當于單位資本和勞動的組合產出）。全要素生產率的增速參見圖9–2：1972年之前約為2.26%，此后約為1.17%。全要素生產率的減速比勞動生產率的減速更嚴重。如圖9–1和圖9–2所示，在互聯網繁榮時期生產率出現了加速，趨勢逆轉，但泡沫破滅之后，增長率下降的情況更為嚴重。
　　1973年，當生產率增速下降已非常明顯（并將繼續(xù)惡化）時，失業(yè)率開始大幅上升，從1968~1969年多數月份3.4%的低谷，提升到1975年5月9.0%的高點。1972~1981年平均失業(yè)率為6.6%，而此前20年的平均值僅為4.6%，1900~1929年和平年份的平均值為4.95%。1973年后的城市騷亂尤其嚴重，石油價格在1973年和1979年的急劇提高更是火上澆油，不過這種效應是暫時的（特別是經過通貨膨脹調整后）。在1973年之后的30年里，平均失業(yè)率為6.3%，其中1982~1991年為7.0%、1992~2001年為5.4%、2002~2011年為6.5%。歐洲國家在此期間也出現了類似的失業(yè)率上升。在所有西方國家，生產率增長減速帶來的嚴重失業(yè)問題已成為整個時代的標志。
　　生產率增速放緩和失業(yè)率提高之間是因果關系嗎？對不同類型經濟體（某些依然基本保持現代性質，某些已不再是現代經濟）約20年的觀察表明，生產率增長減速與失業(yè)存在系統(tǒng)性的聯系。經合組織職業(yè)研究的結果顯示：英國的失業(yè)率一開始比美國還低，但在20世紀80年代早期已超過美國，法國的失業(yè)率也在80年代超過美國，德國則于90年代中期超過美國。與之相對應的是，生產率增速下滑幅度較大的依次是德國、法國、英國、美國。因此，生產率增長減速會規(guī)律性地帶來更多失業(yè)，胡恩（Hoon）和我在1997年的一篇論文中首次闡釋了這個現象。其實很多記者對此早就心知肚明，他們甚至開始用“增長”作為高就業(yè)的同義詞，直到2010~2011年的“無就業(yè)復蘇”才打破了這種約定俗成。值得注意的是，盡管歐洲增速放緩的原因與美國不同，但增長率同失業(yè)率的直接聯系依然很緊密。當然，美國在20世紀30年代出現過生產率迅速增長但就業(yè)不振的現象，即“大蕭條”時期。經濟學家提醒過我們，創(chuàng)新活躍會造成某些摩擦性失業(yè)。不過，大規(guī)模失業(yè)似乎難以歸咎于快速的生產率增長，應該是其他貨幣和非貨幣因素推高了失業(yè)率。如果當時沒有生產率的快速增長，沒有人修建跨越全國的電纜，美國的失業(yè)情況可能更嚴重。
　　就業(yè)與創(chuàng)新率之間有三種機制聯系。第一種是直接作用，企業(yè)如果感到來自競爭對手的新產品和新工藝的威脅降低，常常會提高價格、減少雇員數量。
　　第二種是企業(yè)的雇傭人數和自身創(chuàng)新前景的關系。如果企業(yè)認為自己的生產率增速會放緩，那么對新增雇員的產值期望就會降低，此時，生產率下降的作用就和利率上升一樣，將導致企業(yè)減少雇傭人數。
　　第三種機制通過工資和財富的關系發(fā)揮作用。最簡化的理論模型是，某個經濟體的產出完全是由勞動創(chuàng)造，不存在任何物質資本，這個社會的資本都被企業(yè)用來把新員工培訓成技術熟練的員工，正如胡恩和我的論文中假設的那樣。此時，勞動生產率的提升會增加勞動力需求，提高雇主愿意支付的工資，從而提高就業(yè)率和工資水平。在長期一成不變的情況下，如果技術突然得到改進，人均產出突然增加，那么會出現什么結果？工資可能上漲，就業(yè)率會在一段時間內提高，但增幅究竟多大呢？工資與財富（家庭的財產價值）的相對比值對就業(yè)具有重要影響。隨著生產率水平和收入水平的提高，每年的儲蓄也會相應增加，財富會不斷增長。家庭財富的增加會導致勞動供給下降，因為員工所要求的工資會提高，從而壓低就業(yè)量，推高工資水平。然而，只要財富增速還沒趕上工資增速，財富的增幅就不足以使就業(yè)量絕對下降。如果生產率和工資的增速持續(xù)提高，財富的增長將永遠趕不上工資的提高。在這個階段，財富雖然也在增加，但相對于工資卻在減少。只有當工資財富比足夠高之后，財富的增速才能最終趕上工資，這個階段才能宣告結束。
　　所以，美國和其他國家的生產率增速下降會對就業(yè)和失業(yè)產生兩種不良影響。首先，生產率增速下降時，儲蓄并不會停止增長，因此財富增長在初期不會減速。其結果是工資財富比在1968年達到“二戰(zhàn)”后的新高（0.38）后，20世紀70年代出現下跌，1980年降至0.32，1990年為0.29。很多人對工資水平不滿，要求更好的待遇，否則就更換工作甚至不再工作。財富工資比的膨脹也促使消費與收入的比例提高：消費占國內產出的比例從1970年的62%提高到2001年的69%（見圖10–2a和圖10–2b）。其次，預期利潤率增速降低使經營性資產（包括員工和顧客）的價值隨之降低，股票價格在1968年狂跌，企業(yè)業(yè)績不佳導致預期更加悲觀，股價直到1974年才恢復平穩(wěn)，由此也導致就業(yè)率下降。消費品行業(yè)的員工發(fā)現，他們在雇主心目中和經營性資產一樣貶值了，他們不得不接受實際工資的降低，因為只有這樣才能保留原有的崗位。然而，許多員工考慮到實際家庭財富仍在增加或者沒有顯著減少，因此不愿意接受降低實際工資的現狀。與此類似，資本品行業(yè)的員工也發(fā)現其產出的市場價值下跌，如果要保住飯碗，只能降低實際工資。在相對財富減少時，通常會出現某種程度的逐步復蘇，但工資和就業(yè)水平要想從這一結構性調整中完全復蘇是沒什么指望的。美國企業(yè)的股票價格最終在1992年恢復到了1968年的水平，但是到1992年需要用于生產增量資本的勞動機會卻增加了，也就是說，用于資本品生產的勞動的機會成本更大了，而且員工們在1992年的家庭財富遠遠多于1968年，企業(yè)需要支付更高的工資才能把他們留住。
　　這些是否意味著“儲蓄是件壞事”？當然不是。儲蓄行為是支持投資和創(chuàng)新項目的必需品，現有的資本存量和來之不易的知識積累都是儲蓄的“豐功偉績”。然而，財富也會降低人們的儲蓄和工作意愿，從而增加新投資等創(chuàng)新活動的難度。通常來說，儲蓄帶來的生產率增長可以使產出的增幅超越儲蓄帶來的財富增量。但是當創(chuàng)新陷入枯竭時，儲蓄能帶來的生產率增幅越來越小，經濟活動的產出就會低于儲蓄帶來的財富增量。因此，衰退和相關問題的根源是全要素生產率持續(xù)而普遍的增長減速，而這種減速只能歸咎于自主創(chuàng)新的萎縮，因為草根創(chuàng)新（而非科技成果）是19世紀30年代到20世紀60年代美國創(chuàng)新的主要源泉。
　　創(chuàng)新減弱的另一個影響是創(chuàng)新帶來的包容性影響的逆轉。當某個地區(qū)開始繁榮時，邊緣位置的工人和資產能獲得最大收益，甚至從零收益轉向正收益。與之類似，衰退給社會邊緣群體造成的傷害最大（按比例衡量），而非強勢群體或富裕群體。這種現象將成為下文的重要話題。
　　總之，各種投資活動（對新設備、新員工等）及其支持的創(chuàng)新是維持高就業(yè)和勞動生產率增長的核心動力。創(chuàng)新萎縮是1972年之后失業(yè)率上升和工資水平下降的主要原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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