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年是荔枝豐產“大年”，眼下正值荔枝集中上市季節(jié)，主產區(qū)廣東預計產量將超過200萬噸，比往年平均產量增收約50%。防止“果賤傷農”甚至爛在地里，已成為廣東全省協(xié)力解決的重要課題。
然而，記者近期在廣東多個荔枝主產地調研了解到，“果子還沒有運費貴，荔枝鮮果和快遞運費倒掛”成為普遍現(xiàn)象，個別快遞企業(yè)寄遞費用過高、強制加收“保鮮費”、不同客戶折扣差距大等問題，引發(fā)許多果農特別是中小農戶的憂慮與不滿。受訪農戶和基層干部呼吁快遞企業(yè)投入更多資源，加大優(yōu)惠力度，積極履行社會責任，將“惠農”真正落到實處，避免荔枝產銷出現(xiàn)“豐年反傷農”的局面。
運費高企價格倒掛
廣東茂名是著名的“荔枝之鄉(xiāng)”，全市荔枝種植面積超過140萬畝。近日，記者在茂名高州根子鎮(zhèn)、分界鎮(zhèn)等地走訪時看到，幾乎每個村都種植著大面積的荔枝樹，品種包括妃子笑、白糖罌、白蠟、黑葉等。在氣溫最高的午間，艷陽高照，也不時能見到果農搭著梯子爬上高高的荔枝樹摘果，只為與短暫的采摘窗口爭搶時間。
在村里，大大小小的農用車、貨車、冷鏈車進進出出，不少人家樓下都堆滿了荔枝，果農們忙著將好果和壞果挑出來，按箱打包發(fā)給經銷商；或者裝入泡沫箱，再添上冰袋完成封裝，成批堆好等待快遞公司接收，送往消費者手中。據國家荔枝龍眼產業(yè)技術體系預測，今年全國荔枝主產區(qū)豐產已成定局，廣東預計產量將超200萬噸，相較去年的約80萬噸有極大增長。
荔枝具有“若離本枝，一日而色變，二日而香變，三日而味變，四五日外色香味盡去矣”的特性，對運輸要求極高。不少果農對記者表示，近年來，隨著各類互聯(lián)網平臺的不斷發(fā)展，荔枝產業(yè)對電商銷售和快遞運輸?shù)囊蕾囋絹碓酱蟆?/p>
然而今年，果農們卻面臨著一個意想不到的困境：高昂的物流成本讓豐收的喜悅大打折扣。當?shù)赝ㄟ^電商途徑銷售的果農反映，因為豐年荔枝產量大，銷售價格普遍偏低，相較之下，運費高企現(xiàn)象突出，不少果農還遭遇“運費比荔枝貴”的倒掛困境，給鮮果銷售帶來一定影響。
“6月初是白糖罌荔枝大量上市的季節(jié)，零售價在5到6元不等?！痹诟渔?zhèn)元壩村，一位果業(yè)專業(yè)合作社的負責人吳先生告訴記者，10斤荔枝零售可能就賣五六十元，但是快遞到北京，運費可能都要80多元，折算下來一斤荔枝的運費比售價高一半。
“我反復跟顧客解釋，我們荔枝不貴，就是運費貴。自電商發(fā)展開始到今天，運費高一直是個難題，不過今年特別突出、影響特別大?！眳窍壬f，截至目前他賣了差不多一萬件，營業(yè)額100多萬元，其中運費占了銷售額的一半以上。
記者從茂名一處水果銷售點看到的記錄顯示，消費者以6.5元的價格購買了12斤荔枝，共花費78元，通過順豐特快寄送到河南，一箱12斤荔枝的運費合計為121元，遠遠超過了荔枝鮮果本身的價值。如果是同樣重量的荔枝寄到北京、黑龍江等華北、東北地區(qū)，運費也會相應更高，分別為129元、168元，到黑龍江的運費已達到荔枝本身價格的兩倍還多。
記者從多家主營電商直銷的荔農及合作社了解到，目前荔枝市場生鮮快運以順豐為主，其價格也最高。其余主要是京東和郵政EMS，價格對比順豐相應有大約2元/斤的優(yōu)惠，后兩者的時效和服務在一二線城市與順豐差距不大，在其余地區(qū)則或是網點建設不足，或是時效難以達到生鮮要求。
廣東茂名高州市采鮮園果蔬合作社冷庫里準備發(fā)貨的荔枝鮮果。 記者 鄧華 攝
不少果農求助“搭車”遇阻
據廣東省郵政管理局統(tǒng)計，截至6月8日，以郵政、順豐、京東為主的寄遞企業(yè)累計完成寄遞業(yè)務量524.84萬件，寄遞荔枝2.47萬噸。順豐表示，該公司已在茂名、廣州、東莞、湛江、惠州等地投入7塊場地作為荔枝臨時中轉場，面積超2萬平方米；為了方便前端農戶寄遞，全廣東省投入臨時攬收點超3000個，每個點安排1到10名員工幫助農戶剪枝、裝箱、打包、貼單寄遞。
“好是真好，但貴也是真貴。”多位荔農向記者表示，順豐搭建的網絡比較完善，時效更有保障，消費者也比較信賴，所以目前整個荔枝運輸市場定價和服務標準以順豐為主。但在占據了主要市場份額的同時，除了“吃不消”的高額基礎快遞費外，荔農還反映順豐有強制加收費用和不同用戶差價較大等問題。
——強制收取“保鮮費”。自古以來，荔枝運輸難點在于長途中的保鮮，因此一般都采取“泡沫箱+冰袋+（航空）冷鏈”的運輸方式。高州市一家果蔬合作社的負責人林大姐表示，現(xiàn)在荔枝是按照最高價的特快來收取運費，但是在此基礎上還需要加收“保鮮費”，這讓其非常不解。“本來就已經收了生鮮類的快遞運費，為什么還要收‘保鮮費’？”
記者從果農處了解到，目前順豐保鮮費發(fā)廣東省內均為3元，省外5元。順豐在回應記者采訪時表示，“保鮮費”是指生鮮快件優(yōu)先上車、優(yōu)先占用倉位、優(yōu)先派送的服務費用。據悉，順豐對溫度要求特別敏感的醫(yī)藥、生鮮等要求收取“保鮮費”。
“生鮮運輸總共有21道環(huán)節(jié)，有些需要專門加冰降溫，全程溫控，這些都是硬成本?！毕嚓P負責人表示。但是，記者也了解到，目前郵政快遞不收取保鮮費，京東收取保鮮費，單價相比較低，為2元。
——大中小戶快遞費用差異較大，越需要折扣的小農戶越難拿到折扣。記者調查發(fā)現(xiàn)，目前荔枝運輸價格是在順豐特快的基準價上按照不同的運輸規(guī)模進行折扣，大約在九折到六五折不等。林大姐所在合作社在當?shù)厥潜容^有名的銷售大戶，她表示，目前享受的是基準運費六五折的價格，以6月初10斤白糖罌荔枝發(fā)到北京為例，148元包郵的價格，包括5元的保鮮費和10元的包材費用，運費打完折后總共約75元，除去工人打包費用3元，荔枝的價格為70元。吳先生屬于中小荔枝銷售商，就只有七折的優(yōu)惠。
另一位散戶丁先生說，因為“是充值而不是月結的用戶，只能有九折”，10斤荔枝快遞到北京需要105元運輸成本，其中快遞費約90元，包材和保鮮費15元。測算下來，大戶和散戶一件荔枝運輸成本差距達到30元。如果想要便宜，可以選郵政EMS寄遞，同樣10斤荔枝寄到北京，加包材一起運費僅需75元。
部分小戶和散戶荔農告訴記者，由于差價較大，自己只能降價賣果才能跟大戶競爭，有些散戶為了降低成本希望能夠“掛賬”大戶，也屢屢被拒。
在社交平臺上，記者也看到不少果農求助，希望有大戶能夠出借賬號，讓自己“搭車”打折發(fā)貨，因為小戶幾十、幾百單談不下來?！绊権S貴得離譜，接受不了，只好取消了，充會員也沒便宜多少，請問要怎么樣才能優(yōu)惠呢？”標注為茂名電白的一位果園主在小紅書求助。
林大姐對記者說，合作社已經是最高的運費折扣了，但因為產品是包郵的，如果快遞運費能讓利更多，就可以賣更多的荔枝，利潤空間就更大些。這樣送鮮果到她這里銷售的中小果農也可以獲取更多收益。
順豐表示，公司今年已投入200余條線路全程冷鏈運輸，確保荔枝品質，成本較高。在收費方面，價格均有公示，同去年相比，順豐荔枝寄遞也并未漲價。不同地區(qū)在人力運力等方面資源投入程度和保障能力存在差異，具體的價格可能因客戶的規(guī)模、層級和當?shù)厥袌霾▌忧闆r會出現(xiàn)一定差異。
“荔枝市場各家快遞企業(yè)競爭‘內卷’，順豐也在不斷根據客戶情況進行價格調整。特快/標快產品方面，順豐今年給電商大客戶的價格折扣低至六五折，部分同行也可能會用低于順豐折扣的價格去爭取客戶。”順豐回應稱。
期盼“惠民”落到實處
業(yè)內人士表示，目前荔枝剛剛進入產銷旺季，6月中下旬還將迎來大批量荔枝上市，寄遞壓力和果價、運費的矛盾將更為凸顯。高州市有關方面負責人表示，目前廣東荔枝剛進入產銷旺季，荔枝銷售關系著農戶的收入，“我們已就運費價格問題與順豐交流多次，但一直未能達成有效共識。”
“看到快遞費都嚇死人了，怎么賣出去呢？”“去年寄了荔枝，今年不敢寄了”“你不發(fā)，后面排隊等著發(fā)，怎么可能打折”“100元運費壓彎了50元荔枝的腰，這口‘甜’該怎么送到遠方人嘴邊？”記者在多個互聯(lián)網平臺上看到網民針對荔枝運費問題留言，質疑和擔憂之聲不絕。
一些受訪對象表示，郵政快遞業(yè)是社會先導性產業(yè)，在服務生產生活、促進消費升級、暢通經濟循環(huán)等方面發(fā)揮著關鍵作用。記者在順豐官網上也看到，這家國內一流的物流企業(yè)明確表示“順豐深知企業(yè)與社會一脈相系，在發(fā)展的道路上，始終不忘初心，堅持履行社會責任，通過實實在在的行動回饋社會、服務民生?！?/p>
在接受記者采訪時，順豐相關負責人表示，公司會全力以赴投入資源，護航荔枝運輸。產區(qū)荔農和基層干部說，希望其加強惠民助農力度，主動加大運費優(yōu)惠力度，例如推出廣東荔枝專項優(yōu)惠活動，根據產量調整優(yōu)惠幅度，將大額優(yōu)惠下沉至小戶、散戶。
面對高價的快遞費用，也有受訪者建議農業(yè)主管部門和地方政府發(fā)揮更大的統(tǒng)籌協(xié)調作用，幫助有困難的小散果農對接大電商、大農戶和快遞企業(yè)，共同開拓更為廣泛的市場和消費群體，努力實現(xiàn)“多贏”局面。同時，加強物流體系建設，推動更多快遞企業(yè)參與競爭，提升服務能力，優(yōu)化服務水平，讓商家、農戶、消費者有更多選擇。
（經參調查線索征集郵箱：13810799287@163.com）
